乔恩颂

【米英】泯灭（1923米英日快乐！）

 

阿尔弗雷德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众生的泯灭。

 

他看见了一片树叶的生长，从抽芽到枯槁，一秒不落地快速滑过他的眼前；他听见了一粒灰尘落地的声音，这个短小得而过程被无限延长，它在空气中飘摇着的轻巧身子撞击地面的石子似乎带出了几道弧形的波长；气流流经鼓膜的声音与火山爆发的轰鸣重叠，视觉与听觉在一瞬间交汇融合；身边的空气被抽干，使得他无法喘息，只能感受血液流淌至手指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之间。

 

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他继续向前跑了两步，海水淹没了他的小腿，说不清是温暖还是冰凉的感觉将他包围，他想回头，但他不能，因为他已经目睹了身后所发生的激烈碰撞，一切物理概念在一瞬间坍塌，并一点一点的以极快的速度追赶着他。

 

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完了，但他的内心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如包裹着他的大海一般。

 

他将融入众生中，与其一起湮灭，他会化作现今科学完全无法解释的东西，与他曾在意的，那些憎恨他的，嫉妒他的人融为一体，他将变作一个全新的形态，所以他并不应该恐惧。

 

死亡并不是一切的消亡。

 

阿尔弗雷德曾经是个旅人，一个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的旅人。

 

身披一件破旧的麻布斗篷，下面是一件洗得泛黄的白衣，与起了皮的牛皮马甲，足下的马丁靴也早已被时间磨平了鞋底的纹路。

 

也许他在离开时计划好了要去哪儿，因为他总只朝一个方向走，可时间间隔太久，他早以忘了最初的计划。他习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帮当地人民解决盘踞在当地为非作歹的恶魔，再把恶魔所在之处作为新起点，问问恶魔其他恶魔的所在之处，然后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向前……很巧，新的恶魔们似乎永远只朝着一个方向。

 

他的见义勇为使他的旅行看起来像勇者之行，有人直接称呼他为英雄，这点他是欢喜的，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忘记了自己出生，这种困扰不到他的问题，却总被热情的民众所提及。

 

久而久之，他的英伟事迹被吟游诗人们传唱，不过这并不能使他褴褛的衣衫变回崭新，当然也不能让他在孤独的旅途中有个伴。

 

英雄不需要陪伴，单独一个人才能使他发挥全力，没有牵挂。

 

英雄不需要华丽的衣衫，清清白白，勤俭即是美德。

 

阿尔弗雷德从来不该是英雄，但美中不足的是久而久之他把自己当成了英雄。

 

有一天他见到一只猫，一只躲在树后的，毛茸茸的，有一对滑稽粗眉毛的会说话的折耳小猫。

 

“嘿，那边那个人，有胆子你就过来啊。”小猫从树后露出它那扁圆的脑袋，对他叫嚣着。

 

于是他抱起了它，把它放在肩头，十分兴奋地在它耳边说：

 

“猫，你是孤单一个吗？让Hero带你脱离孤独巴吧！”

 

猫被他的大声音吓了一跳，想了想，摇了摇头，有些嫌弃地用软软的肉垫推开阿尔弗雷德的脸，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到了草地上。

 

“我并不是单独一个。”

 

阿尔弗雷德因为猫的行为而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便振作起来，强势地用之前他清除恶魔时所锻炼的技巧将猫一把抱在了怀里。

 

“但你还是要陪Hero一段时间吗，不接受反驳。”

 

猫明显有些难受，一对对于猫来说也粗得诡异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它的四肢不安分地在阿尔弗雷德的怀里踩来踩去，是在挣扎，但更像是在撒娇。

 

“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啦，但是这样好难受！快放我下来！”

 

“不行！”阿尔弗雷德无情地拒绝了它，“软软的，热热的，Hero很喜欢呢！”

 

“死变态！”

 

接着他们便结伴而行，阿尔弗雷德继续做着每到一个村庄就单挑当地恶魔的事，听闻过他事迹的当地民众热烈欢迎了他和他的猫。

 

“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还以为你那个‘hero’是说说而已。”猫在恶魔城堡迈着悠然的步伐。

 

“那可不，Hero可不是自夸，是事实！”阿尔弗雷德看着猫咪的小脑袋，翘高了鼻子，就等着一句夸。

 

“切。”猫并不喜欢阿尔弗雷德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为什么你还穿得那么破旧？”

 

“欸？”没等来想要的奉承，阿尔弗雷德看着自己身后破旧的披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猫在他的腿边绕了一圈，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蹭了蹭他的裤腿。

 

“这样吧，我和你打个商量，我给你新衣服，你给我取个名字，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好吧？”

 

“不，Hero不需要新衣服。”阿尔弗雷德十分干脆地用力摇了摇头。

 

“哼，虚伪。”猫扭过头不理他。

 

阿尔弗雷德就这么继续穿着他褴褛的衣衫挑战了当地的恶魔，结果当然是大获全胜啦，只是衣服破的实在不能穿了。

 

看着他为了衣服而困扰的样子，当地民众自发捐献了一套新衣服给他，衬衫是用今年新收的棉花纺的，马甲是用恶魔的皮革制的，马丁靴是用最好的胶做底，最结实的皮做靴筒的。

 

“猫，Hero穿上新衣服了！”打扮一新的阿尔弗雷德向猫炫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尔弗雷德看见他的猫翻了个白眼。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向下一个村庄前进时，他的猫突然对他说：

“你每天都吃得这么寡淡，就不想吃一次大餐吗？这样吧，你给我取个名字，我就给你吃大餐，然后我们分道扬镳好不好？”

 

阿尔弗雷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Hero不吃东西也可以活，不过你就不一样啦，吃太多小心变胖。”顺便丢了根小鱼干给他的猫。

 

“哼，虚伪，你压根就不是英雄。”猫身上两片橘色的皮毛闪闪发光。

 

接着照旧他们受到了许多饱受恶魔摧残的村民们的欢迎，受到了很好的招待，这次连伙食提供都比之前的好很多，当然猫也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猫，我们今天吃得真好啊！”

 

可能阿尔弗雷德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的猫似乎磨了磨牙。

 

他们依旧很顺利的打败了当地恶魔。

 

接着他们向海边前进，听说那里的渔民总是受到海妖的侵扰，阿尔弗雷德可以帮他们驱赶那些海妖。

 

“猫，听说海妖会迷惑人心呢。”阿尔弗雷德低头，兴致勃勃地对他的猫说。

 

“不是听说，是就是。”猫这次自发跳进了阿尔弗雷德的臂弯里，“这样吧，你给我取个名字，我可以让你不受海妖迷惑，然后我们就此别过好不好？”

 

阿尔弗雷德抚摸着他的猫，手指穿插在猫咪病态的折耳间，“不，Hero的意志坚定，是绝对不可能被迷惑的！”

 

“哼，虚伪，你连人都不是。”

 

然后他们划着小船出海了，出乎意料，阿尔弗雷德的猫一点也不怕水，只安安静静趴在他脚边。

 

阿尔弗雷德手持船桨看着海面风平浪静，不禁瞄了眼他的猫。

 

他的猫不见了。

 

突然一双皓腕扒在了他的船边，从水里钻出了个长着鱼尾的女人，她的头发绿油油的海藻一样黏在她洁白的后背上，她的獠牙洁白而美丽。

 

啊，他被迷惑住了。

 

“阿尔，你给我取个名字，我就可以让你脱离这幻境。”

 

猫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穿透了这迷茫的幻境。

 

“不，不要。”阿尔弗雷德拒绝了猫，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接着阿尔弗雷德脱离了幻境，顺利驱赶了那群美丽的海妖，他的猫依旧在船上，依旧在他的脚边。

 

“猫，我们离开幻境了！”

 

这次阿尔弗雷德没有看走眼，他的猫眯了眯眼睛。

 

小船在海面上孤零零地飘摇着，像是秋天里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树叶。

 

“阿尔，你给我取个名字，往后我就不和你走了。”

 

“不，这怎么行，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阿尔弗雷德想霸道地抱起他的猫，结果被猫眼疾手快地伸出爪子推开了。

 

“说好之陪你‘一段时间’的，你的‘一段时间’太长了。”猫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他，语气里透着无尽的疲惫。

 

“哪里长？！”阿尔弗雷德反驳道，“Hero还这么年轻，胡子都没长一根，你也没有长大！”

 

“你可见沧海桑田？”

 

“可没了你，Hero就是孤独一人了……”阿尔弗雷德有些伤心，“Hero给你取个名字，你留在Hero身边好不好。”

 

“我其实是有名字的。”猫仰头看向阿尔弗雷德，“我叫亚瑟，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就去东边最近的村庄问问魔王和勇者的名字是什么吧。”

 

“那Hero去了，你可要在这里等Hero啊！说好了！”阿尔弗雷德从木船上跳下，抱着他的猫来到海滩，在柔软的沙子上，印下一个个脚印，他把猫放下，一步三回头的往东边走。

 

那个恶魔永远存在的东方。

 

猫没有回应阿尔，只是将头低了下去，慢慢走到海边一颗树边蹲下。

 

魔王的名字是琼斯，勇者的名字是柯克兰，他们继承了父辈的遗志，不死不休。勇者输了，被魔王变成了使魔，而勇者也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使魔王失去了记忆。那诅咒是这样的，只要魔王为勇者重新命名，勇者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也将回归平等。

 

可是这循环已经循环得太久了，书被翻阅这么多次都会掉页，勿要论这只是书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故事。

 

所以在阿尔弗雷德离开亚瑟视线的那一刻，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崩坏了，他的手心冒汗，微微的湿热骚动着他的心。

 

他立马转过身，他要回去找亚瑟。

 

就算沧海桑田，他们也要一起化为灰烬。

 

FIN